李寻谈酒 | 青稞酒：这是一种和我骨肉相亲的酒

【原创 李寻】

2020年12月20日，从上海李绍之先生处购买的五种青稞酒到了，现在就摆放在我的面前，看着这些酒，一句古诗不由自主浮现在我心里：“君自故乡来，应知故乡事。”

李绍之先生是青海青稞酒业股份有限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的主任，2020年11月份，他联系到我，拙著《酒的中国地理》里涉及到青海青稞酒的内容，李先生读完之后给我发微信，告知书中关于青稞酒的资料都很老旧，已是十多年前的资料，现在青海青稞酒业已经跟过去大不一样。

这是个事实。我在青海长大，对青稞酒比较熟悉，但是屈指一算，我已有近十年没有回去过，而且去青稞酒厂也是十五、六年前的事情，十五六年时间里，生活会发生巨大的变化。就青海青稞酒业而言，2011年上市之后推出很多新产品，我在写书的时候，没有及时了解新产品的变化和酒厂新的发展。这是一个遗憾。

于是我和李绍之先生联系，购买了青海青稞酒业最新的五种产品。当这些酒真的摆在我面前的时候，突然触动了我的感情，不由自主沉浸在对故乡的回忆之中。

我父亲是地质队员，上世纪六十年代举家从内地迁到青海，我在那里度过了我的青少年时期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，我和青稞酒结下深刻的渊源。

父亲和他的同事们都好饮且豪饮，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，他们喝的酒就是本地的青稞酒，比较好的瓶装青稞酒是互助头曲。

我第一次醉酒记得是七岁，当时父亲过生日，很高兴，可能他觉得儿子可以陪他喝杯酒了，就给我尝五加皮，这种酒有点甜，小孩儿不知道，只觉得好喝，结果喝醉，从楼梯上摔了下去。

青海互助青稞酒股份有限公司以前的厂区大门。摄影：荆志伟

青海互助青稞酒股份有限公司现在的厂区大门。照片由李绍之先生提供

我父亲长期从事野外工作，性格粗犷，对儿子的教育方式也是粗犷的，主要手段就是打和骂，打我的巴掌，透着酒的霸气，和那种火辣辣的巴掌相比，我觉得酒的辣都是一种温柔。多年以后我学习品酒课，品酒课里讲酒的辣不是味觉，而是一种痛感，那瞬间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挨过父亲的那些巴掌，想到这句话真是准确啊，辣不是味觉，而是疼痛感。

我觉得挨揍可能是一个男人必须经历的生活历程，或早或晚，或轻或重，你总要经历过一些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。喝烈性酒，就是在经历过那种打击之后的一种温柔的慰藉，它会让你有勇气再次站起来，敢于再次面对各种打击。

在我生命的印记中，青稞酒是最凛冽的一种酒，因为它确实是伴随着一个男人成人礼一般火辣辣的那种巴掌，留在的我生命的印记中的。

青海湖。拍摄于2000年。从此图可看出，青海湖湖水的颜色由远及近不停地在发生变化，远近不同，颜色不同。

2000年，李寻在青海湖湖东草场读书

青海，《中国国家地理》称之为内地的边疆，尽管她在中国的腹部地区，并不与其他邻国接壤，但它在历史上曾经是中原地区和边地少数民族反复征战的地方，曾经是边疆。在我的成长的记忆里，青海是一个移民聚集的地方，在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，青海外地人多，本地人并不多，而本地人如果你追溯以往，很多人居然是南京竹子巷来的，据说是在明代，一些人犯了法被发配到青海，不少南京人就这样到了这个边地。

在那个年代，据我父亲回忆，在路上只要遇见一个说外地口音的人，不管是在什么地方，就可以当作朋友一样找到一个小饭馆儿开杯畅饮，仿佛在他乡遇见兄弟一样。这种移民文化、边地文化，深刻地留在我的内心深处，而且可能现在也是青海各地的一个文化特征。

青海龙羊峡水库，拍摄于2011年

我在青海长大，伴随着青春发育的还有诗情画意，我年轻时候的朋友很多是诗人，我的一位中学的同学，一位优秀的诗人异才和我同岁，2011年他去世，英年早逝。就是那年我回去送走他，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青海。

异才是位很优秀的诗人，一生充满理想主义，他青年时候写的诗，就是告诉我们，“重要的是不叫世界照亮我们，而是我们照亮世界。”这句诗直到现在依然鼓舞着我。

这十年没有回去，有很多原因，可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我们的现实生活。就如我的另一位朋友、青海诗人马海轶先生引用温斯顿.丘吉尔所说的话：“我们的生活是暴风雨和悲剧的时代，我的现实是硬邦邦的，要求我心冷如铁才能应对。”

海轶描述的这种现实对我来讲真是太恰如其分，现实要求我必须心如铁石，放弃一切多愁善感的诗情画意。由于忙碌、奔波，我顾不上回忆、怀念故乡，甚至顾不上跟故乡的人联络，也顾不上喝故乡的酒。

这些书都是我熟悉的青海的诗人和作家的作品。今天拿到青稞酒，我不由自主地怀念他们，拿出他们的作品集不停地翻阅。

所以，当这些青稞酒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，那种对故乡深刻的情感被唤醒，我忍不住开始了长时段的一种情感宣泄，忍不住开始翻阅异才、马海轶、马非、耿占坤等朋友的作品集，我要让我的情感尽情地宣泄出去，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状态，我没有足够的定力对这些酒做出客观的评价，这些酒跟我有一种骨肉相亲的联系，无论它们好与坏，无论它们是什么风格，所激起的情感都是最强烈的，我要将这些情感尽情宣泄以后，才能有品评它们的冷静和客观。

青海李家峡水库。拍摄于2011年

是啊，岁月抹不去的记忆酒。